【all叶】窃

摸一摸

一个隐晦的年代pa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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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十二月十八
  
  五点二十分,我在铁轨旁捡到了一个人。
  
  同事觉得是卧轨自杀,但我不这么认为。如今的年岁艰难,时常便会有人到铁道上卧轨自杀,我虽入职不久,却也结结实实地见识过了几次现场,十分惨不忍睹,只要见过一次,定然是忘不了的。
  
  所以在看见那人时,我便猜到,他并不是卧轨自杀的。
  
  那人伤的很重,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,最严重的是两条腿,粉碎性骨折,我并不确定他以后还能站起来。
  
  不,我现在连他是否还能活下来都不确定。
  
  十二月二十四
  
  他醒过来了。
  
  医院的条件不能算好,他能活过来几乎是全凭着顽强的求生意志。
  
  这几天林医生时常劝我不要再继续治疗他,毕竟我们无亲无故,医药费又很是不菲。
  
  但我怎么可能放弃他?
  
  他醒过来时正是凌晨,窗外还是一片蒙蒙墨黑,他的眼睛和夜色一般美丽。
  
  十二月二十五
  
  他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下来,恢复程度远超想象。

        林医生拉着我不住向我感慨这是奇迹,我不在乎这些,我只想进病房去和他说话。
  
  但随即林医生便又告诉了我另一个坏消息。
  
  他似乎是伤到了脑袋,记忆方面出现了问题,一问三不知,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了。
  
  【墨迹污痕】
  
  我很难过。
  
  十二月三十一
  
  今天是除夕,单位里发了白面和猪肉,虽然不多,但在这样的年月里已经是难得的美食了。
  
  通通包了饺子煮好,拿到医院去。
  
  他康复情况很好,现在已经能吃正常食物了,林医生说他重伤初愈,需要吃好点补充营养,可惜现在物资短缺,平时也没有办法给他吃什么好东西,今天做了饺子,正好让他多吃点。
  
  到医院时,他正看着窗外发呆,自从他醒来,便时常这样看着窗外发呆,他的病房窗户能看到远处的铁轨,每次火车经过时,他的神色就会变得有些迷茫。
  
  我想在火车经过的某个城市,定然是有着他的牵挂,让他敢于从高速行驶的火车上跳下来。
  
  看到我的到来,他很快收回了目光,对我微笑,然后唤我的名字:文州。
  
  我喜欢听他叫我的名字,我也喜欢他这样全心全意信赖着我的模样。
  
  我对他道除夕快乐,他怔了一下,随即也笑着回了我一句除夕快乐,然后我便将饺子端了出来,同他共享了这顿难得的除夕大餐。
  
  他的手还扎着针,不方便挪动,我喂他吃饺子时,他的脸上便又露出难为情的神色来,他想让我先吃,我不理,他也没办法,只好将咀嚼的速度加快,腮帮子一鼓一鼓的,活像只小松鼠。
  
  用完饭后,我又拿出报纸给他念了起来,听着这些外界的新鲜消息,他脸上的不安褪去了很多,眼里的忧郁却没有减少,我知道他还是什么也没想起来。
  
  我也知道,他始终是放不下心中的牵挂。
  
  一月一日
  
  元旦节,一切如常,无事发生。
  
  倒是今日的报纸上刊登了一则通报,称b市大资本家王氏已被打倒,伟大事业又一次获得胜利。
  
  我仔细阅读了这条新闻,但没有读给他听。
  
  要变天了,但我与他都只是普通人,这些事和我们都是没有关系的,不是吗?
  
  一月十七
  
  他出院了。
  
  一月十八
  
  收拾了一整日,总算安定了下来,到这时忍不住感叹一句,幸好之前和单位申请了住房,虽然只是小小的一居室,但正好可以养着他。
  
  今日工作时很不专心,总忍不住去想他,在家里是否还安好,中午去转了粮食关系,以后我也是要养家的人了,不用在食堂吃饭了。
  
  不过我的手艺不算好,中午煮了鸡汤粥,他只吃了一碗,晚上去国营饭店买的菜倒是吃的多了些……还是不勉强了。
  
  手艺练好前,就先在国营饭店买菜吃吧。
  
  一月二十九
  
  报纸上的内容越来越激进,单位书记前几日被学习小组的人带走调查,听说是被亲人举报了思想问题,今日未归,以后也或许不会归来了。
  
  目前形势紧张,说话都需比以前注意很多,我是外乡人,又收留了身份不明的他,这几日被盯的很紧,需低调行事,过去黑市的路子暂时不能动了。
  
  接连几日都吃的玉米面粥,真担心会影响到他的康复。
  
  再想想办法吧。
  
  二月二十四
  
  偶然遇到了过去的熟人。
  
  真是没想到,连家族都未能幸免于难的这个时候,王杰希倒是能照常在外行动。
  
  不过也不是很意外,这样的家族里,谁没有几个身份备用呢?
  
  王杰希现在的身份是采购员,负责给单位收粮食,荒年刚过去不久,这实在是个费力活,而且采购员还时常需要与人交流,王杰希身份敏感,难保不会被人认出来,也不知这人是什么想法。
  
  我们关系平平,王杰希也只是路过小镇,并不方便久留,火车站匆匆一叙后便各奔东西,不过临走前又听他提了一句,他是在寻人。
  
  怪不得会用了采购员这个身份,现在也就只有这个身份能开得出证明到处跑了。
  
  我并不看好他。
  
  现在这个世道,人与人散了许就是一辈子的事,再多勉强也只白费功夫罢了,何不顺其自然?
  
  三月十日
  
  天气渐暖,人心也开始浮动了。
  
  这几日他总蠢蠢欲动的想试着开始复健,不过因为担心他的恢复情况,我一直压着没准,但今日擦洗时却发觉他身上多了许多摔伤……
  
  本来有点生气,但看他那样理直气壮的承认了,我又气不起来了。
  
  哎,算了,我又不是不知道他这人一直都是这样的,想要做的事从来就没有放弃的,我是拿他没有办法了,还是想办法弄副拐杖吧,免得自己偷偷复健,反而摔坏了。
  
  三月十六
  
  陪着他复健了几日,他现在能撑着拐杖走路了,虽然还不太利索,但我也很欣慰了。
  
  下午县上又闹开了,大会一直开到了晚上,我没有去,但听人说那人看着是活不成了。
  
  大家更疯狂了。
  
  我有点担心。
  
  三月三十一
  
  冒险动用了点关系,终于把他的身份给弄好了,和我一个户口本,同姓喻,关系是堂兄弟。
  
  身份办好不久便遇到了调查,我记性好,背书不成问题,他有点茫然,不过伤了脑子也情有可原……总而言之,也算是有惊无险了。
  
  那些人走后,他就一直有些神思不属,晚饭时才小心翼翼的问我,能不能给他带点报纸看。
  
  现在报纸上整日只有报告胜利和吹嘘功绩的文章,所以自从他出院后,我便没给他读过报纸了,家里只准备了散文和小说给他解闷,他也从没有表现出对时局的关心……看来是我疏忽了。
  
  明日便将单位的报纸带回来吧。
  
  四月八日
  
  今日去市委开会,又遇到了王杰希。
  
  他从G市那边回来不久,神色郁郁。
  
  故人重逢,邀他小聚,席间有心同他打听了下此行收获,他也并不隐瞒,他此番去G市,辗转多方终于得了叶家已于去年年底举家出国的消息,不过随行名单里并没有大少爷叶修的名字,想来此时应该还在国内,但却无人知晓他的去处。
  
  王杰希决定一直找下去。
  
  叶修啊……
  
  四月九日
  
  和单位请了假,明天带他去乡下。
  
  ***
  
  合起笔记本,喻文州长舒了一口气,面上渐渐浮起了些许笑意。
  
  “文州,”房间另一头传来了叶修的声音,“你来看看,还有什么要带的吗?”
  
  “多带点衣物吧,”慢条斯理地锁好笔记本,喻文州轻快地走到床边,俯身轻吻下叶修侧颊,“我们这次,或许会住很久……”
  
  
  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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